清晨六点,天还没亮透,老张就裹着棉袄出了门。他住在北方的小县城,一月的清晨像被冻住的铁板,踩在结冰的路面上能听见"咔嚓咔嚓"的碎裂声。菜市场里飘着热腾腾的包子味,摊主们跺着脚呵手取暖,老张摸了摸口袋里的退休金存折——这是他攒了半年的钱,准备给孙子买台二手电脑。
一月总让人想起冷硬的数字。银行门口排起长队,人们缩着脖子等着取年终奖;医院急诊室彻夜通明,流感季让咳嗽声此起彼伏;写字楼里的白领盯着电脑右下角跳动的日期,盘算着这个月要还多少房贷。但老张觉得,一月也是个重新开始的好时候。就像巷口那棵歪脖子柳树,去年被雪压断的枝桠旁,又冒出了嫩绿的新芽。
腊月二十八那天,老张带着孙子去赶集。集市上人挤得像沙丁鱼罐头,卖灶糖的老太太把竹簸箕擦得锃亮,糖稀拉出的丝在阳光下闪着光。孙子举着新买的奥特曼卡片,眼睛笑成两道月牙。老张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,过年最期待的就是父亲从供销社扛回的麦芽糖。那时候的快乐多简单啊,一块糖就能甜整个正月。
【三月:泥土苏醒的味道】
三月的风像调皮的孩子,忽而裹着寒意,忽而捎来暖意。村头的桃树刚冒出花苞,就被几个调皮的娃娃摇落满地花瓣。李婶提着竹篮去挖野菜,荠菜根上还沾着黑泥,她边走边念叨:"这茬嫩得很,包饺子最好。"远处传来拖拉机的轰鸣,王叔正在翻整土地,新翻的田垄冒着热气,像大地呼出的白雾。
城里人管这叫"春困",但乡下人知道,这是土地在召唤。张姐把羽绒服收进柜子,换上轻便的夹克衫。她承包的草莓大棚里,红艳艳的果实压弯了枝头。游客们戴着草帽来采摘,孩子们举着草莓又哭又笑——有的太酸,有的太甜。张姐抹了把额头的汗,心想等忙完这阵,该给儿子攒学费了。
三月也是离别的季节。火车站台上,大学生拖着行李箱与父母告别。母亲把苹果塞进行李架,父亲低头搓着开裂的手掌。站台的广播声混着汽笛,催促着人们向前走。有个戴眼镜的小伙子突然转身,对着月台深深鞠了一躬——他的父亲悄悄抹了把眼睛。
【七月:蝉鸣里的烟火人间】
七月的热浪像融化的铁水,浇在柏油路上滋滋作响。巷口的冰棍车叮铃铃地响,老王头摇着蒲扇吆喝:"绿豆冰棍,解暑嘞!"穿背心的少年们追逐着跑过,汗珠砸在地上瞬间蒸发。老李家的空调外机轰隆作响,他正给楼下乘凉的大爷们分发西瓜,刀刃切开翠绿瓜皮时,红瓤里嵌着的黑籽像星星。
夜市大排档支起红棚子,炭火映着摊主油亮的后脖颈。烤鱿鱼在铁签上滋滋冒油,啤酒泡沫溢出杯沿。穿碎花裙的姑娘举着手机直播,弹幕刷过一片"主播吃慢点"。隔壁桌的大叔喝得满脸通红,突然站起来唱起《难忘今宵》,惹得众人哄笑拍手。
暴雨总在午后突袭。豆大的雨点砸得遮阳棚啪啪作响,积水倒灌进下水道,形成漩涡卷走落叶。外卖小哥在雨幕中穿行,头盔面罩蒙着白雾。有个穿校服的女孩把伞塞给他,自己冒雨跑向公交站。小哥抹了把脸上的雨水,对着后视镜里的自己笑了笑——那笑容比阳光还亮。
七月末的傍晚,晚霞染红了半边天。广场舞的音乐准时响起,老人们踩着节奏扭动腰肢。孩子们举着风车在巷子里疯跑,纸风车转得呼呼响。某个窗口飘出红烧肉的香气,混着栀子花的清香,在夏夜里酿成醉人的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