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一个阳光懒洋洋的午后,老张头蹲在供销社门口的石墩子上,从兜里摸出本巴掌大的红皮日历,塑料封皮被磨得发亮。他眯着眼用指甲盖划拉着日期,嘴里嘟囔着:"这都三月了,咋还穿棉裤呢..."
一、日历里的春耕
老张头的日历本上,惊蛰那天用圆珠笔画了三个歪歪扭扭的感叹号。队里的大喇叭刚喊完"农业学大寨",他就扛着铁锹往自留地跑。隔壁王婶扯着嗓子问:"他张叔,今儿种啥?"老张头指着日历角上的小字:"白露早寒露迟,秋分种麦正当时——可咱得先栽红薯秧子!"那时候的日历就像庄稼汉的作战图,哪天该施肥,哪天要防虫,全藏在那些皱巴巴的纸页里。
二、红圈圈的秘密
翻到五月那页,有个用红墨水圈住的"12"。小孙子当年趴在炕沿问:"爷,这日子咋跟过年似的描红?"老张头突然就乐了:"你爸相亲那天!"原来那会儿相亲都挑休息日,媒婆揣着姑娘照片来家,得提前在日历上做记号。后来这页纸被茶水洇湿了,老张头还特意拿浆糊粘了块烟盒纸补上。
三、夏夜算工分
最热闹要数七月份的日历纸,背面密密麻麻全是铅笔印子。生产队晚上开大会,会计老李总把日历本垫在算盘底下。谁家出工多少天,割了多少斤麦子,全对着日历一天天核对。有回记分员把"7"看成"1",急得二愣子他爹直跺脚:"俺明明出满勤!"最后还是老张头摸出老花镜,指着日历上的星期几才说清楚。
四、秋后算账
等到霜降那页,日历本已经卷边了。队里开始分粮,家家户户都捧着日历本来对账。老张头蹲在粮囤旁,手指头点着九月份那栏:"阴雨天画了七个圈,该扣三斤半谷子。"他老伴儿在旁边直撇嘴:"就你记性好!"其实哪是记性好,那年头日历就是庄稼人的记事本,买盐打油的钱数都写在节气边上。
五、冬藏盼春
腊月最后一页撕下来时,老张头没舍得扔。他拿它包了五粒水果糖,塞给来拜年的外孙女。小丫头剥糖纸时突然喊:"姥爷!这纸背面有字儿!"原来是他去年除夕写下的"明年多养两只芦花鸡"。窗户外头飘着雪,老张头摸着新换的日历本嘿嘿笑:"73年过去喽,74年可得把字写大点儿..."